剑灵

嬴政有时也会看那把剑。剑架是十年前的木头。一丝香精挑细选清华无量,今也不足道了。青霜是少年人的剑,不知是帝王的哪一段故事。东巡前他怎么想起带上它。这是帝王一生少有的无用之举了。

半梦未醒时,他更得以遇见昔年的自己。他那时长发白衣,金质的章纹还未烙刻于身;其实有更好的装饰。年轻的秦王挑帘一望,他所等待的故人自邯郸连绵的山青而来,向他抱拳一礼。接着他解下佩剑,这是一个古老的誓约。那时帝王或许想说,少年人所有关于烈火和冰霜的心意他都懂得,不需要用嘴唇来告诉他。


长鲸与楼船历历过眼。皇帝长箭齐发。他的舟楫何曾停泊,弓弩也不需踌躇。他是百代的光辉,命世的圣王。 时间在追赶他的理想;而这把剑的主人如此轻易地,抹平他理想中最温柔的、调和春光的颜色。“离心”和“背叛”也有余味,那就是他今夜不眠时那剑照星穹北斗的夜气摩挲帝王错落折叠的柔软,响彻了折旧的时光。

他真实地感到冷。当然嬴政并不披衣,他相信燃烧的心火足可抵御。这是凡俗的冷,而他有飒然的风。楼船的形状,在月下的逝波里展开恰如棺椁,华美而金色;寒灰在海上鲸断裂的须发间穿梭。


少年人涉水而来。不为人世的更易而动摇,那剑所化的幽灵。把海上的白浪携在手中,为帝王的梦境递送团团的暖。

他听见盖聂的脚步声,足尖踏碎了姑射的雪。他在想盖聂最后的一句话。

……望君。

陛下,他斟酌说。人寿有时。白雾茫茫地起,天穹落满了霜。每一个字都那么慎重、沉稳、透亮。最后他启口,无声地好像叹出一句珍重。苇花摇落了夜,帝王仍立在此地。他在水色里隐去。





「……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

——「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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