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

致Arthur Rimbaud。

他诱拐了我的眼泪,就必须接受着拙劣的馈赠。

我今与他告别。

提着叹息,和永眠。


在我们宏大的城池里,所有人都穿着藕荷色、雪青色和紫罗兰色的盛装。湛蓝的月亮和炫目的太阳同时临幸古老的砖墙。盗火者穿梭在云间,逃离日光的追捕,等待光明的裁判。为了迎合官方的喜好,每一天都有名目独特的庆典,令人厌倦却不得违背。出奔的放逐者回望这座城池,像一阵淡色的烟霞,其中锦绣如堆如堵。

楼头柳色是唯一鲜明的异端。虽然乞丐、小偷和野心家常用风中尽日的飘絮制作夺人呼吸的迷药,它们仍思念那个衰老的、早已脱离三月鲜妍的母亲。树叶呈现明暗斑驳的绿色,叶间油亮的光辉和素白的芳馨交替着占领风光,诉说阴阳在风中转换的秘密。

城市的街道形成纵横的骨架,而水脉错杂像血液奔突的经脉。在左肋的第四根骨头的正中,再向下深凿五十米的洞窟中,生长着本城唯一的一棵灵芝。尽管从未有人、传说或文献证明过它的生长,但在问候和祈祷文中,人们更愿意相信——或者说,懒于质疑——它在阴沉的底下一分一厘地生长,其时间以星阵的变动为刻度。它的生命撬动市民居住和交易的土地,发出辉煌的光芒,为世界的灵机生产橘红的雨露。它们坚硬而牢固,有时也为幸运的盗墓者所得,并被作为一种不传的秘宝。而地底的妖精觊觎灵露,每五十年就派出一匹白马,在土层里奔走,寻找散落的宝石。

最超前的诗人引领时尚,因而遭到放逐。他手持绿宝石花纹的盾,沿人类千年前遗留的铁塔攀登星宿。他的帽檐以象牙和丁香蓓蕾作装饰,终点是恶龙的灰烬,而非爱神的帷帐。他从胸口撕下那膨胀的肿瘤,他被迫领受的命运。像托钵乞食的僧侣丢弃整个白天唯一却腐烂的所得,他轻易地将命运掷向人间。他抛弃的城池,却领受了诗人全部的命运。蔑视凡俗的人在生命末梢嚎哭劳作的悲惨,玫瑰焚烧的火焰发出像血肉那样焦糊的气味。


柳树的黄金汇成一条痛楚的河流。

在不可阻挡的风里,蝉与树叶在鸣叫中彼此对视:你前生是否一块翡翠?


我们都已经老了,河水也失去了甜味。你也老了,洛阳的才子。虽然我听过你的传言,青钱万选,倚马千言。可时间里走过多少才子,谁不曾在洛阳的花下停驻?


我的芝草要一千年才能长成,可现在我就已经死去了。

春天已经过去了,我真感到伤心。为保存翠色的精灵,我甘引尽熏灼的毒药。


愿美丽的死者永享黑暗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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