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

想到哪里写哪里!

我希望能一直画下去。

画美丽的男人和女人,漂亮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优美的男性和女性。画公主冲进大雨里,诞下一个未具名姓的胎儿。画枯渴的风,咳喘着哀悼她死去的爱情。画故国的云,画裁不破的月光。画水底沉船与藻荇销蚀的白帆,画三军阵前张扬而舞的蜉蝣。

她有一双很适合画画的手。适宜于绘画,也适宜于弹拨琴弦。当然这是几年短暂的乐趣,很快可以待价而沽。这双手也适宜烧饭、洗衣、喂养孩子、擦拭餐具。她指尖漏下一线桂花的香气。这是一种在南疆的密林里夺人性命的白色雾气,如果由我来画,我会让故事里的他和她如饮甘醇一样把这甜蜜的毒饮下。

她的手是长的、鲜美的、白色的,在昏黄灯焰里不敢去看,仿佛夜的沉淀也染污发光的白色。然谁年轻时不是澄明而美,与天地和雨露同生,谁都有那么一粒玉的骨骼。所谓的,以审美眼光赋予的美好性质随时而变,这样天生的莹润是为了等待消磨。指尖的肌肤所以柔嫩、关节所以纤巧,总是为了渐丰而渐起浑浊的茧,等待人说:那是一双女性的、妻子的手,它的美在于娴熟地操演飞梭和尺素,为家人弄拨炉烟。她的手反而不像银亮的线、玉白的葱,肖似她的母亲,肖似她的祖母。

今天并不是一个春天。然而她还在作画。女性的友人赠她一首千年前的古歌,那画布上就透了一瞬樱花蕊里的阳光。月岂昔时月,春非昔日春。此身独未变,仍是昔时身。这是《古今集》所载平安朝歌仙在原业平的和歌。她想起她的母亲。不知道现在爱吃鱼头的妈妈是不是和她一样专搛鱼肚子的小姑娘。凡人生了一双手,便是要他知道,什么东西都握不住。因为谈到同一个时代,她也落笔添了白发的女子,面容坚毅,即使隔着炫白的时间也能看见,以及涨落的海潮。这是引用了一句著名的话,言辞非常优美:听说大海之下,也有一个皇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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