缧绁 2
阮籍在司马师的幕中，那个位置，正可以看到首阳山。日晚时眺望山色，洛阳是人间的美不胜收。
晨起山蒙着一层淡紫的忧郁，神明如果也曾垂顾，倾翻了一只流霞的酒杯。这样一种葡萄的逸色旋即消散。
将午人们很简朴地坐在一起，又或者是为了彰显简朴。几个社畜捧着中午饭谈论天下。比如建安时期凿邺台而得铜雀，汉代是火德将归于土德而后又是什么啦，总之在茶水间里叙说当日的风流。
由此，大家在大将军府里应该可以一起看首阳山，感慨下千秋万岁归北邙，然后继续搞七捻三，争权夺利。
然后再捡起流血的白骨送到北邙。
有一天他梦见魏的先王。王说幽泉岑寂。嗣宗欲问，却没有回答了。他还是问，我是陈留的阮籍啊，我的父亲阮瑀，也曾坐在你们的席间。他早早地死去了。魏建立的那一年我正十岁，那年我爱好琴，也爱好书。
他醒晤间想了许久，觉得这不是先王会说的话。后来阮籍在《大人先生传》里写到，这世界上不需要什么君主，尧和舜和汤和武都死成了黄土，上古的的春天也凋敝了好久好久。
这时候再想起他曾经去过的首阳。
洛阳城的秋天澄明清寂，而秋叶金黄的凋陨却簌簌而喧嚣。
当我们看到一座山能说些什么，树木还是一样地蓊郁，耸峙还是一样的岗岑。他只能想起伯夷、叔齐，然后流着眼泪，大笑他们的愚蠢和虚妄。
如果人对国家的忠诚能如此明白就好了。死也是按部就班地死，活也是毫无疑问地活。
他在正元年间已经没有可以思念的亲友，一个人闭门写了好久好久。
山还是一样地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