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

在诗歌的叙事里,当然愿为一朵花,而使一个国家倾覆。帝女正是怀着这样的心地注视着隋宫里的一切。多年前的血色,今日的兵戟,都只能和作她笔上的墨痕。她蘸着隋堤的杨柳浦里青荷,权力与阴谋的私语,破裂的爱情的秘密。她偶尔可以侍奉御前,将头颅放在父亲的颈间。她父亲逐年地巡幸意气贲张,她觉得他逐年地老。以至于大军踏破宫殿时,她毫无作为亡国的女性的凄楚。她轻轻地拥父亲的头,然后头也不回,就此离去。


帝女在草泽见遇到往来人,女人,男人。最后到来的是一个男子,帝女披散长发,整理衣裳。在荒野的露水里她对他说了那个故事,她父亲曾拥有的一座迷宫。九重宫阙十里围屏,九重招展楼上的少女,十里是兵士征伐的汪洋。她的父亲迷失了,迷宫的烟瘴锁不住一条永续的向东的河流。男子对她充满了好奇,以为是田野的遗贤白头的宫女,不知道她是上一个统治者曾经幻想的全部。南朝的女子,七尺的长发,光洁的手肘,点唇如朱砂。她长在一切的结束,所有的丽人都吻过她。她们一一地别去,只是她还在人间。


帝女一个人去航海。她在泉州买了一艘船,登上舢板,幂篱一抛,抛向南方无垠的大地。她敷着粉,像飘摇野火,赤城春风。她父亲的国度失去了,被证实永远也无法重返人间。江都的那一天也被铭记,她不能像一个凡间的少女那样怜悯父亲的死亡,唇吻间封印着历代权力的云烟。这些关于隋宫的画稿完全地沉入海底,她终于回向新朝的舆图而笑,双颊上有如那种少女的熏染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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