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时常如此。在某个黄昏，历数平生的过错。那些愧怍和怨艾如海澜潮水不可遏制，我一切向光明的信任都驱遣溃退。我对生命没有实感，对我的存在，对我的死。我的今生是可以轻易舍弃的，因为它不好，不幸运，不具有玉山上折落星光的朗润而美。我似乎产生一些人类的爱恋，它们都在风里，随今夜寒冷而消弭。我于我既微末，更何必逡巡顾虑于他人。把生称作寓形宇内，我能获得一点短暂的快乐；但这是谁的快乐呢，谁来贩卖、为谁吞噬。你是否看到曹国的水滨，落日金红的水雾里，水上枯渴的蜉蝣。
我不喜欢它们。我不喜欢我的头发，我的嘴唇，我的手指。我形容过死灭，我背负绝望的价值。是以它钉成无乐的标本，而我却如此熟悉。它的高昂像雪，而渴水的一吻是盛夏不褪的红痂。那时我孤独地躺在泥土里，历朝历代的土层，螟蛉生出它鲜绿的根芽。我在动荡里永囚，在死生里入梦；天地是穹然的块垒，我的绝望是这世界捕风的回响。河上的飞行雕刻着宇宙的寒冷，河水镀过金而不渡日光的暖。我在诗经、不，诗的年代里已经死去，是谁沿着汩汩的河流，来翻开这残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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