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

玩古一时想到的故事。安陆是黄叶的城市,我是屏幕外的过客,无论主角的去与往。我过时再补一点图。


他走在车盖亭下,布衣,十余岁。据说命名的权力曾属于一位帝王。西北有浮云,亭亭如车盖。吹我东南行,行行至吴会。安陆挂满了剔透的风铃檐角的雨,可以算上东南,人马和禽畜从黄叶密缝的罅隙里一径走过。唐代的人,宋代的人经过此地。留下叹息,留下玉佩上摆尾的双鱼。他们种了树,使小城一直酣醉在金黄里。


家中的人都爱他,爱他少年,慧黠。自然,也是男子。他的父亲寻求仙道,抛家去国,永无归期。是以家中人更爱他。为他说了双鬟的女孩子,碧袖红簪,还没有穿耳洞,常约他抱娃娃。她固然是女孩子,但也会诗。她指着虚空里高大的屋宇,文杏裁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她知这是前代的诗人,说的正是联翩的银杏。但是近古的事情虽则可爱,终究不能动摇人的心肠。他少年时读,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好像胸中透着什么似的,实在是说不出的滋味。有识鉴的人听说了,心里暗暗叹息这不能久长。


文杏深处辟开的廊庑是书院,正对着一痕影壁,天空偶有几行雁影几颗疏星。小园里的人在说雕版的文选,好像一切的东西,我们的文明,都仰赖着物质的存证。安陆并不那么广大,时常却是一种勾留。有孤馆的诗人,有酿酒的少女。他们说起江湖的掌故,有一个了不得的人,诗酒娴雅,曾是仙山的弟子,也会在安陆找到归宿。人们稀见他在碧山上舞剑,精光沉潜,那种不属于此地的传奇剥落,像水离开细鳞的游鱼。那种无法言说的价值,垂老和叹息,苦痛与促迫,不被理解也不再存在了。世界上只有黄叶,村酒,书纸,蝴蝶。渔樵耕读,酒隐安陆,少年子弟,于此终老。一个故事开启了,才有无数的梦就此离去。彼此间毫无关系,找不到印证,也难揣测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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