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思赋

咸亨二年,余春秋二十有二,旅寓巴蜀,浮游岁序。殷忧明时,坎坷圣代。


我是喜欢一个假想的王勃。

他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气质,一种惶惑而无用的孤独。如同他王子安集,开篇就是《春思赋》。咸亨二年,余春秋二十有二,旅寓巴蜀,浮游岁序。殷忧明时,坎坷圣代。我是多讨厌的人啊,看到这里只想说,这盛代明时难道需要你?难道需要我。你的坎坷,又算什么坎坷呢?世界这么地光明,充满希望。他也说了,何年春不至,何地不宜春。春总是在的。古代的人,悲欢都已经沉沦;我们还眷恋此在的春天。这时候人只能觉得难过。春天啊,无尽的春天。

有个电影。王勃之死。未必是王勃,或者说,是装扮的王勃。但是我们现代人,都喜欢装扮。有王子安,有杜少府。杜少府当然不会真的叫杜镜,但是,anyway,杜镜告诉他:我们还大有可为吧。话说到这里,他也知道此虚妄。王勃说,大唐多得是凌烟阁上的名臣宿将,哪里需要你我这样的无用之人。这样杜镜就不得说话了。彼此相看,等待着明天的死期。

当然铡刀是不会落下来的。铡刀如果落下,你为死而表演的那种夸张和虚浮就萎落凋谢,再也没有可以被哂笑的浑蒙而绽放的光华。我们是这样,在死的前夜才歌哭死的哀苦。然后是遇赦放还。犯法当然是该杀的,人家肯赦你,那是多么好,多么浩荡。权力可以让我们像蝼蚁一样匍匐又张扬。

我多少次想写王勃,翻开那个书,开篇是春思赋。仆本浪人,平生自沦,怀书去洛,抱剑辞秦。难过得不得了,无论如何也翻不下去了。他当然那么好,那么天才,那么放荡。纵然有死,有贬谪,有海潮。我呢?我何由去翻他的书呢?为什么要让一个微末的蝼蚁下泣于江山的藻思,感受到这种永续的欢哀呢?有很多人说不识字的快乐。太好举例子了。你看陌上桑间的游女。我们只注意她明月一样别去半边的脸,只看她的春天。

他就是被吓死的;我讨厌他们说,那些解读:他是看破而自尽。我们不会看破的,在这个世界上。人死于自然是一件卑微的事吗?人在尘世里颠仆而欢哀,究竟又愚蠢在哪里呢。只有如同槁木死灰,那才是真正的人心么?我们活着,死,看过,永远都不看破。我们只会说,“澹荡春色,悠扬怀抱”。野何树而无花?水何堤而无草?一切都是春。一切都很好。


于是仆本浪人,平生自沦没也,怀书去洛,抱剑辞秦。惜良会之遒迈,厌他乡之苦辛。忽逢边候改,遥忆帝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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