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池上

(可能会有点)恐怖预警

是看到一个(或许恐怖)的格林童话(我觉得呃,真的是或许……)

我把我觉得最恐怖的地方删掉了,逃(

我确实,拼命想找一个奇特的家庭关系一个都没找到……那么这样的话,即使存放十年也不会找到的,so。。


春日的某一天,少年将手放在桌上。

后母唤他,去取箱子里的苹果。那是大箱子,空茫的开阖声像银白的蜘蛛网,里头暗红如铺了丝绒的血。少年见到那苹果,全然地红;如同缠绕罪孽的宝石。他伸长脖颈,睁眼分明地去看,将要握住一颗;像蛇终于找到它碧绿的鳞片。这时候,女人扣下箱盖,少年的头一下轧断,滚进苹果堆里,与满箱锦绣的红色一体燃烧,委弃如灰。


继母跪在地板上抹干血迹,又翻开箱盖,捡起少年的头。像扶起柳树湛着露水的葳蕤枝条那样,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色的绸带,扶捧着少年的头,缠绕回那条颈项。

他看起来更红了,也更加白。他闭合的眼睑,与无上的嘴唇。那血的颜色所残留,如同幻化在她的手掌上。继母提起白裙子,它们荷边滞重,从泥淖里蜿蜒长满了青苔。她以手指细抚他日光镀色的头发,仿佛是掐一朵冰和玉雕琢欲羽化的芙蓉。无力而失去生色的花朵,毫无预兆,而自然而然地,折向了另一边。

女子于是恍然扶起,少年做成依靠墙壁的垂首的姿势;他垂首如同沉思的眉宇,窗帘在午日里照出淡紫的投影,还有一行未曾溢出的诗歌。

这时小女儿走进来。


小妹妹同往常一样,去亲吻哥哥的嘴唇。她总是能吻一吻她的哥哥,生下来每一个阳光的早晨,日照的晴丝从庭院的喷泉穿过来,折射出一道彩虹。年少的美丽的哥哥,他像苹果花一样、稚弱鲜妍的妹妹。含情凝睇,色茂开莲。

少年仍毫无所觉;他面容冷淡,只是这一吻,夺去了嘴唇的红色。十五岁的妹妹笑生双靥,她说,母亲。我看到哥哥的手上有一只苹果。她像阴沉的井,吸走了那种无望的美丽。

女人说,那么,为什么不同他要这只苹果,为什么不将它捧在你的手心里呢?她走进房间,脱下长裙,在浴缸里洗净血迹。披着水雾走出来,她见到女儿怀抱少年地头,亭亭地站在中央。她高举他掉落的头,在模仿一只瞬息的蝴蝶。它滚落了,哥哥的头。她说。双臂洁白,嘴唇嫣红;这时候有她的吻,以献祭,以圣洁。

女儿用她珍爱的织物包起哥哥的头,然后同母亲一起,将少年的身体埋在花园。

黄昏日落,母亲和女儿长坐,等待夜晚的来临。


傍晚父亲回来。第一天很早,他在煊赫的簇拥中;宝剑如星,冠盖如云。父亲问道:我的孩子去哪里了?女儿捧着织物的金盘,回答说:我的哥哥牵着战马,为您巡游广袤的国家。一夜过去,春风吹拂,花园里的土壤长出绿芽。

第二天夜晚他在阴凝的愁云里,褪下王冠,两鬓生尘。他又问道:我的孩子到哪里去?女儿摩挲红色的苹果的颜色,回答说:我的哥哥带着宝剑,为您纠结正义的兵勇。一夜而过,朝露日暖,新生的枝梢欣欣生华。

第三天父亲迟迟而归,到了深夜,他衣裘蒙蔽,神气萧索。他问她说:我的孩子现在在哪?女儿伸出手,覆盖她庞大的箱笼。她回答:我的哥哥穿上铠甲,登上我们最后的城墙。他的父亲欸乃长叹。最后只好站起来,拿起剑和权杖。

母女两人仍然长坐;兵燹的妖氛自来,火光自亮。彤红的赤色自来自去,铁的积锈如蚁群之聚集,涨到她们双腿和脚踝。月下的人声沸乱如狰狞鸦羽,撕扯紧闭和聚拢的嘴唇与手指,穿刺她们彼此相看的眼睛。城池坍塌又毁弃,花园的流水逡巡干涸;一切新的砖石又重新建立。母亲和女儿交握站着,彼此在黎明时变得浅淡,都为日光刮夺了一丝影子。

太阳升起来了。那棵树丰茂葳蕤,结出一颗绯红的果实。


这树中心燃起一股绚烂浓烈的艳霞,时有飞鸟而来,白衣翠羽,歌声宛转。它唱道:

我的父亲吃我,我的后母杀我;我的妹妹埋葬我。我长成了一棵苹果树。

我的父亲吃我,我的后母杀我;我甜美的少女来吻我。我变成一只小鸟。

这样它唱过白天,又唱过夜晚。歌声嘶哑,啁啾如泣。他的妹妹,后母的女儿,甜美的被世界所遗忘的公主,听着歌问她的母亲说:这就是我的哥哥么?他变成了一只鸟?

告诉我啊,母亲。她的脸蒙上一层死亡的阴翳,骷髅有如珠贝而灰白,凝绿的蜘蛛在双眼间结网。她说,我们为什么要,造出这样一个小玩具呢?

王后说,你听他歌声里流淌的红色。等到苍白的果实酿出鲜美,绯红的表皮透出芬芳。要等到所有的血流尽,我们的会唱歌的小鸟。她终于握住那颗苹果,这就是我们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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