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者又一弹。原诗无关。

这一对要告一段落啦,感谢您读。


秋日风景胜时,永州司马常登高远望,思想回乡曲折的路程。长路多歧,来时何等迅疾何等慞惶,再想回转,归路长满荆棘与虎豹的齿牙,曲折一如他连绵的上书。

他何曾这样低头,又什么时候想到乞怜。再想起来,亦很狼狈。他立高台,出入禁中,弘先王之圣教,思生民之燎火,只懂得忠与直,何曾想尘埃如何于泥泞中跳脱,挣扎以免于遭肮脏的吞噬。山水擦亮迁客的眼睛,暂作他一时的良伴。他说了很多话,而心中的话无处可去。在红草与碧树间,山水的无情近乎有情,造物的浩瀚无言反成具体而可靠的陪伴。


梦得的书信中,常有更悠远的山水。他在朗州,精神却像提刀夜行,越瀚海万里沙。他称叹愚溪恬淡的景色,寒烟落日时潺湲的溪水。流水有心,代我来望你。他年与京华的池馆对月共饮,恐怕要忆想山居的乐趣。好像他们真的把臂同游,如当年共拂席上落花。又或者你我他日相逢,重登阊阖,愚溪怕成游人揽胜怀人之处,再不复君闲居幽独。

也许他落笔时,永州的山水已告别唯一能等到的光照。然而知己拳拳宽慰之心,无论如何也该展颜相对,再去暖他的心怀。


今年不能回转,明年便有可能回转;明年不能回去,总有一年能回去的。那时他谪居的岁月,荡然任心,乐道安命,早被性格的坚毅和行止的旷达打磨成宦海的佳话。回信时,问候与祝愿自心中缓缓流过,而后他也对自己说。而美玉埋尘的恶兆自夜梦侵入灵台,秋日又携衰飒的兰草拥他不胜悲风的衣襟。

柳叶如一把青绿的短刀,切断他残余的期许。忧能伤人,但忧愁不可怕,折损的健康,说到底也不可怕。他愿这山水化一把真能伤人的短刃,使他遭囚的痛楚化为激烈的鲜血。君子内求己过,他性中有自伤的部分,倒情愿让自伤更深,总要胜过孤臣泪尽,断肠无声。


鸟飞返故乡,狐死必于首丘。即便是繁华早已不在的柳树,它摇落也该在帝京的北风。三月春风吹绿的珠串,四月春雨滋养的新芽,他知道不可再去想念。他今只在秋季,便只能想秋季。柳叶憔悴地消瘦,如满月割舍了它的青春。它淬过严霜,又琢了星火,遂炼成一把碧绿的短刀。像刀一样锋利,像刀一样内敛。尽管这内敛是对尘寰沧海的拒绝,而锋锐无时无刻割他的愁肠。

虽然命途坎壈,遇到梦得这样的知己,真是他的幸事。他们都深爱登高的快乐。无论看见晴云碧霄,还是嶙峋从山与尖锐的剑芒。人间自来有水,水流自成江河,江上有山,山供登临作赋,远望歌哭。深山不可久留,而终于将他永囚;他的心气不曾衰竭,只好向前,春过后,秋来时;山下莽莽的埃尘如浮云摔碎于怪石的咆哮,他的怨望或将接上一双激扬,雄豪而同样坚毅的凝眸,一同向长安遥致孤臣的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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