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孤馆

好久没写过食物,说在一家店吃很多次日料的经历。


我常常会偏好于吃一种东西。在这两年出门总是吃日料,但是我们彼此对视一眼,都觉得它再没有什么可吃的地方。可能林立的骨刺的高楼,往来的群集的人潮并没有给人舌牙眼过多的选择,后来偶然坐地铁,想想往前走就是著名的古北仙霞。这地方似乎有很多“正宗”的日料,至少如果好的口味能代表正宗。

是一家高楼上的店,旁边是工地。说工地可能不好听,但四野高楼林立,唯有此处平莽,日将西仄,开阔万里。坐在风里,那种浮云里的华光在上海的西面一侧都显得朦胧岑寂。店内完全是我们在种种视听资源中能看到的布置,可能并不是很陌生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见的场景,但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惊叹的东西。只是隔桌有很多的声音,正对面也能看到其他客人显得非常不同的言语情态。我听到同一个人说日语说韩语,说东北话,说上海话。人与人就是如此,一下子我们中间就仳离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第一种菜无花果芝士火腿慕斯,我是为它而来的。在点评软件上偶然地看到,偶然地立即也决定要来,我们在数据里,相遇都是一期一会。它的味道就像它的名字,然后我吃肉红色无花果下的乳清奶酪,就像是嚼碎了一片梦境。非常……淡的味道,可能它故意淡时,人就不得不极力咂摸,为它的质朴与素雅声张。

另一种特色是马肉刺身。来之前我们就充满希冀,不知道为什么但生肉确实是日料店常有的东西,只不过品类单一。大概可以切分成三种部位,颜色比其他的鲜肉要生一些。想到的典故是“文成食马肝死”,好在对坐的人知我。如果是同别人,我一定不会也不敢说这样话。这样搛起来,心情有如小小的献祭。是心。味道是否很好已经忘了,但口感冰冰凉凉的还记得。我又会想到长吉捧出心来,心也是鲜红的颜色。就同红烛,捧出你的心来比比,可是一般颜色。想到诗人的心地,莫名就觉得难过。意象无非是凭着这一点幽微潜跃的联想。我正是这点讨厌,不会想很吉利的东西。

然后是腌的鱼生,据说是冲绳的风味。平时真的不容易吃到,即使现在回想也觉得念念难忘。我并不是鱼类爱好者,不爱好它的生,亦不爱好它的死。我只是有的时候炫目于它像肉一样炫目的纹理,细洁地攒在冰上。人生里真是很想见到用刀剖开一条巨大的金枪鱼,一张一样间日出日落,割破天际的云霞。那时候我能感到鱼活着,在它浩瀚的大洋里,无际无涯。朝游北海,苍梧云愁。


还有很好吃的串,鸡肉,鸡肝。鸡肝确实是我在上海吃到难得的,难以想象的好味道。对某一种东西来说,它不像它,也许才成为好的滋味。鱼不要像它生前一样腥,甜品不甜,它细腻绵密,丝毫不像是内脏。

也有不太好吃的东西,就是日料中使人厌倦的味道。确切来说,可能是甜味。或者第一次吃就使人厌倦的土豆饼芝麻菜()小时候的我怎么想也想不到,有厌甜我也许也会是厌甜的人。我小时候觉得甜食是最好的东西,现在也会吃浓油赤酱。但是我知道我也开始崇尚不甜的东西时,我也知道有一只细颈的水晶的春瓶,葳蕤的横斜的幼弱白花早在青春里崩碎;我同过往不一样了。



孤馆灯青,周围是有人声,可是有人声又如何。我们还是饮茶。

这时候非常舒服,但还忘不了,前几天我曾对生活陷入绝望。情绪是需要克制的东西,也许对我来说,人是要依凭这些而活着。只是偶然有这样的时候,我觉得天地清旷。我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我萍踪无定,无花无果,自来自往。在日暮灯昏时举酒,偶然地啜饮下一口自由。今日的黄昏,我又到蹇促时,才想到昨夜,曾有一瞬无目的的舒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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