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

选这个写的原因很简单,比起人们感兴趣的记载,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她的死;慕容暐也是一个夹缝里的角色。理论上他们算死在一起。

那我肯定是不尊重历史的,预警。

达吉雅娜决定去死。


慕容公主年轻时喜欢扮作死亡的样子。高烛点燃她的葬礼,年轻的女友们款款走过来,每人为她簪一朵花。躺在白色床帐里的公主睁开眼又闭上眼,颤抖着眼睫,没有少年的郎君来吻她。她们芳花的舟在燕宫的浮水上,女友们贴着河面,呼唤池水里千年的女妖。清河深吸一口气溯流而下,从水底进入宫殿的高楼。郎在十重楼,那是宫廷里最高的殿,西决落日,东别浮云。日暮时珠帘万卷,花冠的公主从帘中过,水晶波动,明光流转。而明光里有人。珠帘下漆黑而苍白的帝王。苍白是他故作的少而老成的脸,黑是暐的眼睛。清河说,我见过你,你是我的哥哥。少年穿着深黑玄冕,在夕阳里如同芙蓉的艳影,是高阁上的飞鸟。

公主向他伸出手,他们从九重楼和十重阁,落金和砌云的阁楼上一跃而下,少年帝王也曾踏足她的高阁,公主狡黠安娴地扮演死亡,他像传说里草原上的勇士一样,搂着她歌唱,说枯草上的落日,说人间的美好,苍鹿和白狼。他们在大河的波心探出头。零星地有几粒碧叶红花,漂萍浮莲遮住彼此湿透的面容。暐从水中抱起公主,清河从手腕上扯下缠绕的荷丝,几乎贴着他白而冷的额心说,哥哥,我们并不在这里。

死的痛楚迫使他们抬起头。杨柳荫榆的大道上,即便扬起火花尘土,几乎可以见得月光。慕容暐说,如果那时候我死在邺城,你一生都不会走到这里。他的达吉雅娜启唇一笑。她隔着无数风沙,也无端显得缥缈。当年没有引颈的决意,那么我们今天必然会死在这里。此时再追问什么已经不合时宜。他跟这个女人将要死在一起,却始终没有看清她的脸。斧锧将要落下的一刻,她向无穷的人们伸出手。孤独的尘雾遮蔽了这座城。不管它曾有伟岸的过去,在后来继续以长安二字而知名。长安的人们走上来,每人分食她的一块肉。芳香的血液如雾雨一般洒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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