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与歌女

建安十四年,我遇到这个女子。十四年的冬天大疫,夏天大暑,秋天大雨。在不知名的迢递的春天里我走过洛阳。我看到她妆粉红白,颈上像腻着新雪一样。我走到她的门前。我应该走近她,以一种无力的也无法抗拒的哀伤柔情,然后听她在年老时的回忆录里写,我此生遇到的最后也唯一爱过的男人,有一天下马聆听我的歌吹,很多年后走下他的高台,说,你永远都是我的费尔明娜。下一秒该托着纸扇,听她说,此花细弱,很可怜惜。

她盛好那包砂糖,对我说。我还像当年一样爱着您,王子。是的,我记得她。父亲有一座铜雀的高台,只在偶尔才露出它秋风一般的面容。我的父亲向我展示着伟大的国家,并不那么真实的繁华和繁华里一丝不定的凄寂。她曾是台下的贫女,双颊粉红,罗裙失色。她的眼睛像鸦雏一样黑,我几乎想看,她鬓边是否插着乌桕的红枝。我每次见得您的走过,都在我心上的故里折下一枝百合。您乘坐轮毂华美的车,骑着马,为死者而奔忙,在大暑里打湿了头发。我的故里已在乱离之中。是她的嘴唇或蓬松的发鬓,柔软地擦过我秋日的萧索。您走到我的船前,说要听我的歌。我的歌是关于秋日里的玫瑰。盛开满澄黄色桂树的宫阙,一个被描画的女子,我幻想的哀毁的柔情。您听我的弹唱,而落下一滴眼泪。那滴泪让我觉得,我曾经长在荷马的墓碑上。

这个女子放下她的长袖,我想念她所售卖的夜晚的甜味,隐约有糖烧化的甜香。她整理好膝上的琵琶,已有些年岁,它不能刻印下乐音,我只是觉得它像凄寂的夜,与摇曳的苇花。它有莹白的表面,圆洁像不可企及的月亮。然后对我说,妾人久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一曲红绡不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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